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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终于能落地重新自由行走了。自那天在家附近马路边不小心把脚扭伤后,就一直在家静养着,浸润在家人悉心照料和亲朋好友满满的关心关爱里。一个月来,陪伴我左右、与我形影不离、朝夕相处的当推拐杖了。
记得第一次见到拐杖是小时候在外婆家。在我记事时,外婆大约就50来岁的样子,脑后缀着一个精致的发髻,圆圆清秀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慈祥的笑容。由于她小时被缠足,双脚显得特别小,谓之“三寸金莲”,走起路来,颤颤巍巍,摇摇欲倒。她家房前屋后又高低不平,所以早早地用起了拐杖。说是拐杖,其实是一根1米多长、直径约三四厘米的普通木棒。
外婆家坐落在大山深处,门前有一条清澈醉人的河流,系乌溪江上游一条支流。逶迤曲折的河流簇拥着苍翠欲滴的群峰,因山势时而宽、时而窄,时而湍急、时而舒缓。
我虽从小生活在小山村,但特别喜欢水,所以小时候最爱去外婆家玩,经常与那儿的小伙伴赤身裸体下到河里玩耍嬉戏,抓小鱼小虾。小伙伴们的欢声笑语常常会充盈着整条小河,让你流连忘返。每当在河里玩久了,外婆就会拄着拐杖,迈着小脚艰难地来到河边催促我回家。因此,渐渐地只要听见拐杖与路面鹅卵石碰撞时发出“滴笃滴笃”的声音,便知是外婆来了,就很自觉地收敛玩性,惜别玩伴,跟着外婆往回走。
外婆家另一吸引我的东西便是落花生。我的儿时正处物质匮乏年代。除了能吃饱三餐,偶尔碰到义乌小商小贩挑着担子来到村里,把积攒多时的鸡毛、牙膏壳之类拿出来,从他们那里换取“敲敲糖”(麦芽糖)打打牙祭,平时几乎吃不到其他零食。
不知是几岁时,母亲从外婆家回来,带来点花生,我们兄弟姐妹每人分到一撮,也就十几颗的样子。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花生,觉得这东西又香又脆,味道特别好。吃完了还吵着向母亲要,嚷着要去外婆家拿,缠着父亲在自家地里也种一些。后来方知我们村土壤黏性重、碱性高,不适宜种植花生;外婆家土地沙性重,比较疏松透气,非常适宜花生的生长。看来要解花生之馋,非得去外婆家了。因此,每到花生成熟季节,我定是急着往外婆家跑。
大约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暑假,外婆带来口信花生成熟了,让我去她家玩几天。经母亲同意,我和姐姐翻山越岭步行20多里路,兴高采烈地来到外婆家。
那个年代,农村走集体化道路,田地归生产队所有,农户家里仅有少量自留地种蔬菜自给自足。而且自留地一般都零零星星地散落在房前屋后、田头地角,或不适宜种植水稻的荒山野岭。
男劳力和青壮年妇女白天都是要去生产队挣工分的,伺候自留地、种植蔬菜和花生之类的活儿自然就落在外婆身上。外婆见到我姐弟俩格外高兴,匆匆吃过午饭便扛起锄头和篮子,拄着拐杖领我们去刨花生。外婆家的花生地坐落在屋后半山腰,不到两里的路程,在“滴笃滴笃”拐杖声中,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
外婆虽然身体单薄,但抡起锄头,得心应手,随着锄头落下,一株株花生即被刨了出来。我迫不及待提起一株,那细长的根茎上缀满了一颗颗淡黄色的花生。每一颗花生都长得很饱满,宛如一个个小胖娃娃。我忍不住摘下一颗,剥开花生壳,露出粉嫩的花生仁,放在嘴里一咬,鲜脆脆的,甜津津的。我陶醉于花生的美味中,情不自禁敞开嗓门,反复地念叨着有关花生的谜语:“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着白胖子”……
外婆见我高兴的样子,提起两株刚出土的花生,径自往山沟里走去。我还在疑惑时,外婆提着白花花的花生回来了,将两株洗得干干净净的花生分别塞到我和姐手里说,看你们姐弟俩这么喜欢吃就多吃点吧。我激动地从外婆手里接过花生,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心头……外婆重新拿起锄头,不停地把花生从地里刨出来,我和姐麻利地把它们从根茎上一颗一颗地摘下来,没多久就装满了一篮子。
真的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坡的石级路,对于上了年纪、“三寸金莲”的外婆,难度可想而知。每往下走一步都得先把拐杖伸出去找准支点,然后小心翼翼将一只脚挪到下面站稳,另一只脚再慢慢收回。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挪,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下,没走几步,便停下来在路边歇一会。
看着外婆拄着拐杖,踉踉跄跄、步履蹒跚的背影,我深有感触,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为了我们吃上喜爱的花生,从播种、培育到收获,她得在这条陡峭的山路上艰难地来回多少趟,付出多少辛勤与汗水。真是粒粒花生果,片片外婆情啊!
自那以后,外婆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高大了,对那根与外婆形影不离的拐杖也有了不一样的感情,那“滴笃滴笃”的拐杖声也觉得格外亲切和悦耳,甚至成了童年记忆中最美的旋律!(尹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