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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舞台剧照
在近几年的原创戏剧中,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出品制作的《浪潮》是显而易见的精雕细琢。这部作品本身肩负使命——既是建党百年的献礼,也为了纪念九十年前为革命牺牲的“左联五烈士”(1931年2月7日牺牲的五位与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相关的成员)。与此同时,还要能够吸引年轻观众进剧场。
在《浪潮》之前,上海歌舞团的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已呕心沥血数年,探索出一套主旋律舞台作品“出圈”的模式。在《浪潮》的舞台上,观众也能看到许多向《永不消逝的电波》致敬的地方——悬疑感十足的开场、群像式的亮相、颇具质感的服装、打在可移动景片上的字幕以及电影手法在舞台上的应用。虽然手法未必新鲜,也算使用得妥当得体。
不同于《永不消逝的电波》一气呵成地讲述了一个谍战故事,《浪潮》的叙事相对松散。这无可厚非,毕竟在真实历史里,左联五烈士的故事,相互联系得并不紧密,在导致他们壮烈牺牲的“东方旅社事件”中,他们也并非核心主导人物。因此,编剧用了五个相对独立的段落,让每位烈士都有较为完整的成长线索,间或彼此勾连,让观众不至于在观看的时候晕头转向,对每位烈士的生平也能有充分的了解。
《浪潮》的开场,是左联五烈士牺牲的当天,在故事的开头便提出“他们为何而死”的疑问,联系五烈士的各自使命,同时也让悬疑的叙事氛围有了张力。剧场的中央是被数个高大金属架包围的水池,这样的舞台空间,能被解读出多重意义——水池既是五烈士受刑的刑场,也有暗合主题的“浪潮”隐喻,金属架乍一看像一间间牢房,也可以是放置书籍的书架,暗示五位作家的博学多才、壮志雄心。
五个段落按照殷夫、李求实、柔石、冯铿、胡也频的出场顺序依次展开,最先出场的殷夫年纪最小,最符合“浪潮”的主题。他的性格洒脱激进,文笔激昂澎湃。殷夫年幼之时,被人嘲讽相貌丑陋,但这并未打消他的革命热情。他同情贫苦阶层的民众,发誓要为他们争取平等和幸福。后来殷夫被与他同龄的王进财杀害,而王进财的动机,仅仅是为了获得五块钱大洋的赏金好体面过年。殷夫死时不过刚过弱冠之年,面对杀害他的人,心中却没有埋怨和仇恨,只有怜悯与慈悲。
第二个出场的李求实,稳重而成熟,他的踏实和殷夫的跳脱形成鲜明反差。因为妻子临盆,他错过重要会议,因此倍感内疚,认为是自己的缺席导致同志们被逮捕。李求实的段落,有强烈的意识流色彩,时而是回忆和推理拼凑而成的事实片段,时而是愧疚和自责的心理活动。李求实的部分承担了惨案导火索的功能,沉重而压抑。
柔石的段落是五个片段中最形而上的,大篇幅着墨于他和鲁迅的忘年之交。两人相谈甚欢,用文学辉映彼此,这也使这个段落的文学意味最为浓厚。冯铿作为左联五烈士的唯一女性,生前一直致力于为作为弱势群体的女性发声。她反抗封建礼教,要求女人和男人拥有平等的权利,可以自主选择婚姻与爱情方式。放在当年来看,冯铿的观点颇为前卫且有现实意义,段落结尾,中国的第一位女飞行员、女大法官依次亮相,冯铿的精神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中国的职业女性们前行。
以胡也频的部分作为结尾,显得意味深长。他的段落关乎家,关乎国,关乎小爱与大爱,是亘古的命题,也是现场观众最能进行自我观照的母题。胡也频在左联五烈士里较为年长且成家立业,他没有殷夫的激进或冯铿的反叛,他温润而满怀爱意,是作家是战士,也是丈夫是父亲。与妻子丁玲的相敬如宾、与儿子胡小频的父慈子孝,都为在场观众注入了一丝暖意,不至于让他们背负着沉重离开剧场。
全剧结尾与伊始相互呼应,舞台再次溢满潋滟波光。伴着歌舞队慷慨激昂的歌舞,凄冷和悲情逐渐消失,被热血沸腾的激情所取代。《浪潮》虽是新生代的舞台作品,但是构思之完整、完成度之高,令人赞许,它也为主旋律戏剧的创作提供了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