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开展的主题教育活动大调研中，中国艺术科技研究所组成“未来演艺形态协同研究和建设”调研组，于2023年4月至8月间通过走出去和请进来，以实地参访、召开座谈会和线上交流等方式，调研演出团场、高校和文旅企事业单位等20余家，参加了7个论坛展会，考察了4项沉浸式展演活动，形成了《关于未来演艺形态协同研究和建设的调研报告》（以下简称《报告》）。现将《报告》有关内容摘发如下。

　　数字演艺发展研究现状

　　（一）数字演艺发展情况

　　1.数字演艺发展主要有两种形态

　　数字演艺的发展分为两条路径，一是在保留传统演艺基本模式的情况下对数字技术的利用，这种情况是目前最多的，如舞美的数字化、舞台演出直播等。二是在数字技术主导下形成的对演艺观念和模式有重大创新的演出形态，如沉浸式演出、虚拟人物与真人结合的演出等，多在景区、博物馆、电视综艺节目和新型演出空间。这种形式创新性强，投入比较大，代表了未来发展方向。也有人认为佩戴设备在线观看的VR演出属于第三种。

　　2.演艺行业对数字化期待大于恐慌

　　在文旅部推动下，各中直院团积极推进演出数字化，打造“一团一品（牌）”，在行业产生了积极反响，发挥了国家队的模范表率作用。从调研组在苏州召开的基层演出单位座谈会发言情况看，多数发言者表明已经度过了对数字化的恐慌期，开始积极拥抱并应用。技术应用增强了演艺的表现力、传播力和影响力，降低了成本特别是舞美方面的成本，提高了创作排演效率。从总体上看，演艺行业对数字化充满期待。

　　3.数字技术已在演艺各环节应用

　　元宇宙、5G、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物联网、区块链等技术已经深入到演艺行业的全产业全流程，如创作阶段的剧本创作、灯光音响舞美服装化妆设计、作曲、仿真排练、交互环节设计，制作阶段的舞台美术制作、流动性舞台机械制作、布景服装化妆道具的智能化管理、交互环节的制作，演出阶段的线上演播、灯光音效多媒体的数字化控制、虚拟演出、票务销售，场馆管理的设备实时监控、安全管理、设备机械控制、检票系统等方面。

　　4.剧场建设管理与演艺装备数字化快速发展

　　几十年来全国已经建成2000多家剧院，省级已基本建设完成，县区级剧院正在逐步建设过程中，同时老剧场面临升级改造。大量剧院建设和改造对剧场管理提出了更高要求，应用数字技术管理、推进传统剧场数字化改造成为剧场管理面临的新任务。

　　由浙江大丰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承担的我所实验室开放课题《剧场演艺设备运维管理系统研发》研究进展顺利，并将在该公司营运的剧场应用。该研究通过对剧场设备资源高效管理的新方法、基于剧场数据监测下的多重预警方法的研究，运用数字化手段实现对剧场设备运行状态的实时监控，可及时识别出设备故障，并由设备厂家远程指导操作人员维保，对舞台设备进行数字化、科学化的管理。国家话剧院、保利剧院管理公司正在与中国联通和中国电信合作建设数字剧场。

　　演艺设备生产和服务公司作为前端先进技术的探索和应用者，积极感知和顺应市场需求，研发和生产数字化产品，成为演艺数字化的重要推动和支撑力量。调研组在深圳展会了解到，同方股份展示的智能舞台管理系统也具有与大丰公司管理系统相似的功能,而另一款声光电一键智控系统，则为非专业场所举办演出提供了价格低操作简单的控制系统。舞台机械、灯光及显示设备等领域中国制造能力日趋成熟，与国际先进水平差距不大。

　　（二）数字演艺研究的重点问题

　　调研组参加了华中科技大学召开的“沉浸式数字演艺研讨会”，对数字技术在传统演艺和城市空间光影表演中的特征进行了研讨。我所有关人员提出，空间、表演者、观众和故事性是表演的主要元素，要对比研究传统演艺和数字演艺在这四个方面的同和异，探索哪些应该传承，哪些可以创新。数字演艺拓展了新的表现方式，可满足部分观众求新的审美需求，传统演艺积累的人类艺术经验具有永恒的魅力，两者之间并不是替代和颠覆的关系，将形成良性互动的共存格局。

　　在数字媒体艺术与科技国际大会（湖州），上海戏剧学院实验室对于未来演艺提出了未来智数演艺的五大趋势的观点，即唯一性创制与迭代、虚实交互体验模式、智数化全媒介场景、低密度的观演关系、商旅文的共享融合。

　　数字演艺空间的研究分为实体空间和虚拟空间的研究，一方面是数字技术下实体演艺空间的拓展，另一方面是数字演艺虚拟空间的搭建。数字演艺表演者的研究分为自然人和数字人的研究，一方面是自然人运用或配合数字技术进行表演，另一方面是虚拟数字人进行表演。数字演艺观众的研究主要是观众如何参与数字演艺的研究，即如何让观众既是演出参与者又是演出观看者，由单一的观看转变为参与创作和表演。数字演艺故事性研究主要是如何创作更有带入感、体验感和交互性的故事情节，通过故事性使数字演艺本体与观众产生更高的粘合度，使观众能够产生更深层次的体验。

　　（三）数字演艺应用的主要技术

　　1．人工智能技术

　　人工智能为演艺创作提供新助力。ChatGPT 在辅助剧本创作方面已经得到试验，2021年2月26日首次人工智能参与编剧的戏剧作品《人工智能:当一个机器人写剧本》(AI: When a robot writes a play)演出。在座谈中浙江瑞锦文化演艺有限公司董事长柯程方表示，该公司在开始尝试运用ChatGPT进行剧本大纲的创作，应用其对文学作品、人物事迹等进行高效智能检索及初步整理，并进行选择性摘取使用，大大节省了创作准备时间。

　　调研组在中国地质大学（武汉）观看了周莉副教授团队研发的智能音乐机器人“海百合”表演。该项目结合中国民族音乐艺术特征和中国民族管弦乐队演奏技法基础理论，运用基于机器视觉的乐谱识别、基于深度网络的情感识别、基于机器学习的拟人行为规划等人工智能技术，实现了智能识谱、智能作曲和智能演奏等功能。

　　2．虚拟现实和全息技术

　　虚拟现实和全息技术拓展线上演播新体验。抖音集团借助PICO VR终端设备，应用虚拟现实和全息技术，通过将用户机位设置在与表演者近距离面对面的观看视角，使用户能得到置身现场前排的体验，还原用户参与线下演出环统式视觉、听觉体验。《Pico汪峰@VR奇幻音乐漂流记》线上演唱会，通过360度无边舞台+互动场全自由视角+八大奇幻VR场景等技术创新和交互玩法，让观众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视听互动体验。

　　虚拟现实技术营造的沉浸性、交互性的观演环境，增强了观演的参与性趣味性；全息投影、高清投影等技术丰富了舞台美术的呈现方式。上海机遇星球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表示，他们与爱奇艺联合打造的VR·全感跨次元互动娱乐项目《风起洛阳》VR全感剧场，将实景演艺+VR全感互动融合，通过升级无线串流技术和优化开源方案，借助VR重定向技术，实现在百平米场地内体验到万米空间中行走的感觉。

　　3．5G传输技术

　　5G传输技术开拓演艺传播新途径。5G技术通过借助大通量、高速率、低延迟技术优势实现线上观演的实时化、同步化；超高清视频（4K/8K）通过超高清晰度、超高还原度实现线上观演的高清化、临场感。线下演出通过录播和直播，“搬到”线上演播平台，拓展演艺传播的广度和深度。国家大剧院、国家京剧院、中国国家话剧院、中央芭蕾舞团、中央民族乐团、广州大剧院等多家单位均进行5G+4K/8K演出直播。

　　4．仿真技术

　　仿真技术协助演艺创作排练。北京理工大学丁刚毅教授团队研发的“大型表演智能化创编排演一体化服务平台”，运用仿真技术协助演艺活动提升了大型演出的排演效率，该系统包含活动策划与智能创意系统、训练彩排方案生成系统、表演预演系统、装备协同控制系统和仿真转播关键技术，形成了新一代表演全流程技术解决方案。在国家重大文化活动中得到成功应用。

　　5．机电声光技术

　　机电声光技术营造观演新空间。王潮歌团队的“只有系列”戏剧幻城实景演出、浙江大丰实业的《今夕共西溪》、武汉旅游体育集团《知音号》等沉浸式文旅演出项目，在机电声光技术的助力之下，运用升降台、旋转升降台、吊杆、激光投影、透视多面屏、定制灯具、旋转移动看台、多媒体艺术装置、全息投影、集成控制系统等舞台设备和技术手段，通过舞台“声、光、电、画” 智能化高度协同方式，实现舞台、景观、建筑的整体融合以及视觉呈现和文化内涵的高度融合，完成舞台空间和观演空间的多元拓展，营造沉浸式文旅演艺全新的观感体验。

　　6．虚拟制片技术

　　虚拟制片技术创新演出制作模式。苏州蓝海彤翔系统科技有限公司开发的vLive虚拟直播系统，是一款集视频采集、高质量抠像、三维虚拟演播、多信号源输出、直播录制于一体的超级虚拟直播系统。该系统通过高效的实时光影算法，可在虚拟场景中生成高精度的互动光影效果，极大增加了人物与虚拟场景的融合度，配合发丝级抠像技术，最大程度保留了图像细节，实时融合人物与虚拟场景，营造出逼真的现场沉浸感，运用5G+实时渲染技术，依托Studio Bridge系统和云端GPU算力，实时完成抠像、渲染与合成。该技术运用到演艺行业中，通过真实演员配合虚拟舞台美术，实现绿幕环境下的舞台演出的录制和直播，降低影视制作和演出成本。

　　7．云计算和雾计算技术

　　同方股份有限公司以全域数字化为数据基础，以“云”“雾”计算系统为架构基础，构建基于大数据的数据中台、基于AI技术的新型决策系统和基于事件联动的应急系统的一体化融合引擎，为剧院管理提供面向多元服务构架的服务融合平台。

　　数字演艺相关实验室发展情况

　　（一）演艺装备系统技术文化和旅游部重点实验室（中国艺术科技研究所）

　　我所演艺装备系统技术文化和旅游部重点实验室于2015年４月挂牌运营。主要研究方向为演艺系统设计技术、演艺系统检测与评估技术、演艺系统数据分析与管理。开展了演艺场馆标准建设和检测、工艺设计咨询和行业基础数据采集、分析和处理，研究成果丰富，并形成了国内顶尖的检测人才队伍。

　　（二）数字演艺集成创新文化和旅游部重点实验室（上海戏剧学院）

　　该实验室拥有来自音乐、表演、戏剧以及设计等多学科支撑，建设了虚拟拍摄影棚、灯光实验室等设施，重点研究数字演出艺术、XR交互展演艺术、AI机器与数字人演艺和特定场域演艺创作，在设备支持下致力于虚拟环境下的文艺创作，进行演艺创作语汇和艺术形态创新，培养全新演艺设计人才。通过探索性的创作实验重新定义戏剧、舞蹈、音乐、电影和当代艺术的边界。参与制作《天酿》《多用途新媒体剧场改造空间》《网络交互剧场改造》等大型活动和项目。

　　（三）数字舞台设计与服务文化和旅游部重点实验室（武汉理工大学）

　　该实验室针对下一代舞台VR艺术呈现的关键支撑技术及装备，研发出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三维全景先进制造技术，构建起武汉市数字文化五城、开放式虚拟文化六馆、武汉市红色地标党史学习沉浸交互教育系统、武汉沉浸交互文旅游览资源、重庆两江协同创新区沉浸服务资源等五类VR资源，作品规模千余项，初步具备了VR型文旅资源的工业化制造能力。

　　（四）光影交互服务技术文化和旅游部重点实验室（华中科技大学）

　　该实验室是依托建规学院建设的新型科研创新平台，以文旅夜游中光影交互技术、核心装备的研发、设计服务协同创新、以及实现产业化转移为核心，以产学研用一体化为主要实现思路，为夜游及数字创意产业的发展提供技术支撑。以“新场景”为核心通过打造新空间和新体验，提供新业态和新消费，营造沉浸式数字场景，在重塑人与城市关系的同时构建未来演艺的观演关系，强调艺术走进公共视野即“Go Public”，为多个城市设计了沉浸式光影工程。

　　（五）智能戏剧艺术空间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中央戏剧学院）

　　以数字戏剧系为依托，开展未来戏剧、未来舞台、未来剧场等多学科交叉研究。探索数字化条件下实体剧场空间的极致化利用、孪生数字演员的研制、LED数字虚拟拍摄等。已经完成用全新的科技手段为观众打造出零距离、交互式、全感官、全方位的沉浸式体验的IN-BOX空间舞台作品《经海山》、梅兰芳孪生数字人、LED全数字虚拟拍摄系统拍摄的京剧电影《安国夫人》等作品。

　　（六）数字表演与仿真技术北京市重点实验室（北京理工大学）

　　该实验室针对数字表演与仿真交叉学科方向，探索数字表演、智能创意的新概念、新理论、新原理和新方法，开展国际学术交流，加强交叉学科建设，培养创新性人才。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国庆70周年庆祝活动等提供支持和保障。代表性成果大型表演智能化创编排演一体化服务平台关键技术，能实现表演全要素、全流程、全业务的集成与融合，协助导演排练实现声音、演员和画面的配合，时间和空间的吻合，多要素的卡点，全流程地推进。在沉浸式数字交互观演空间领域，在数字资产创作、数字人身份引入、虚拟交互机制、大规模即时云渲染等成熟的数字仿真、数字舞台与数字影像信息技术等方面进行研究。

　　三、数字演艺优势与问题

　　（一）数字演艺优势

　　1. 数字演艺创新演出形式

　　随着虚拟现实、交互娱乐的发展，数字演艺突破传统演艺的形态、样式和门类，使舞台艺术在思想性、观赏性和艺术性上呈现新特点，给观众带来新感受，戏剧影视化和影视戏剧化成为发展的两个显著特点。

　　2. 数字演艺扩大传播效果

　　线下演出与线上演播的相互补充、促进和转化实现“双演融合”，线下演出通过数字技术呈现更加多元、立体、生动的演出效果，并通过线上演播的形式扩大传播，产生更广泛的社会价值。

　　3.数字演艺拓展消费方式

　　数字演艺使随时随地的观演成为可能，从而拓展了消费人群和人群的消费时间。另一方面，通过演艺拓展了礼物收入、广告及带货收入等方式，增加了演艺收入。

　　（二）数字演艺现存问题

　　1. 数字演艺技术应用规模和程度有待提高

　　目前数字技术等在演艺领域的应用规模不大，程度还不够深，技术与艺术融合模式和效果的成熟度还不高，也尚未形成基于互联网消费场景的商业模式，线上演播的传播影响力大于经济收益。

　　2. 对线上演播概念认识不一

　　对线上演播的概念，有的认为是演出团体在舞台演出录制的线上播出或直播，有的认为这个概念比较狭隘，应囊括目前市场上占主流地位的艺人的专业性直播、普通个体的才艺直播、虚拟演出、以及新型演艺空间中的播出即时影像等。

　　3. 数字演艺复合型人才不足

　　演出单位在数字化工作中缺乏兼顾技术与艺术的复合型人才，而技术服务公司技术人员对艺术了解不深，影响技术应用的效果。

　　四、思考与对策

　　1.建立数字演艺相关实验室交流机制

　　在调研中，大家对建立数字演艺研究机构之间协调机制形成共识，在坚持数字化战略方向上，各实验室依托自身优势和擅长领域展开研究，同时秉持开放态度形成定期沟通机制，如定期举办年度学术交流会，研究路径既不重合又能相互支撑。经过协商，已建立包括上述6家和陕西师范大学民歌智能计算与服务技术文旅部重点实验室、浙江音乐学院数字音乐智能处理技术文旅部重点实验室之间的日常沟通渠道。

　　2. 聚焦数字演艺发展需求开展科研和技术咨询服务

　　演艺数字化发展政策和大势已经十分明朗，技术也比较成熟，但在艺术和技术融合的路径、方法上的探索才刚刚开始，也缺乏深入的理论研究，更需要基于理论的行业观察和案例分析。因此，我们可以在两方面发挥作用：一是在我所开展的“艺术科技年度发展报告”中持续关注研究进展，收集分析案例，起到引领示范作用。二是做好中介服务。鉴于演艺行业和技术服务企业之间缺乏有效沟通桥梁，而我所拥有艺术和科技交叉融合研究的人才和资源优势，可以整合资源，为数字化演艺项目提供技术咨询服务。

　　3.改进实验室开放课题设置形式

　　目前我所实验室开放课题以调研报告为主，而其他实验室在创作演出实践中作品很多，使新技术在作品中得到示范应用和检验。我们可在实验室开放课题模式上增加作品资助形式。下一步“数字演艺实验舱”建设，也将与演出团体、高校、科研机构、企业、社会团体等开展共建，通过“场团合作”“场商合作”等模式，推进实验室条件建设和研究、展演活动。

　　4.推进数字演艺标准研制

　　调研中不少发言者希望加快研制出台相关标准规范。建议发挥我所作为全国剧场标委会秘书处的优势，在虚拟现实、交互娱乐、数字（智慧）剧场等领域布局前瞻性研究。对难以马上制定标准规范的，如剧场数字化改造等，可研制指南类标准，为行业发展提供指引。

　　5.关注剧场智能化管理对演出设备检验检测的影响

　　演出安全日益受到重视。对演出空间和设备设施数字化、智能化管理将是未来发展趋势，可以有效提升运营管理效能，其中设备智能化的预警等功能将对演出安全保障起到重要作用。对于目前以人工现场检测为主的工作模式，需要考虑以人工检测+设备实时监测为方向进行技术创新。

　　（作者系中国艺术科技研究所科研规划部李国睿，中国艺术科技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庹祖海）